中篇，已完结 Interes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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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rian Littrell今天获准提早半天回家。他知道他的全勤奖这下是全泡汤了，可是挣扎一番他还是请了假回家，因为整个上午他都被一种莫名焦虑的心情所困扰。Brian很相信自己预感危险的直觉，几乎每位已经辞世的家中长辈都会在他们走的那天晚上来到Brian的梦中与他道别。这谈不上是一种困扰，但Brian因为这样而对自己的“感觉”呵护备至，他相信这是一种上帝赐予的，让他减少痛苦的本领。

可是这次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

他回到租来的房子的时候，猛地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他刚搬来的那天。客厅里只有一张牌桌，没有沙发（沙发还在，沙发垫子不见了），电视给搬走了不过遥控器还在但这只会让Brian更加伤心。两件房间都大方地敞着门，他那间没隔壁那件空得彻底，床铺和衣柜都在，电脑、西装、打印机……他能想到的自己花钱买来的基本上都不在了。就连内衣裤也……

Brian知道他错了。这一次的预感虽然灵验了，但是带给了他双倍的打击。无论他何时是否赶回来，反正这屋子被人手快地搬空了也不是这一个小时内的事了。现在他失去了一切，包括他的全勤奖金。

Brian开始震耳欲聋地尖叫，照着电视上经常演的他应该叫着叫着就跪倒了，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该演到这个份上的时候，他被一个人从身后撞倒，飞身扑向窗口，要不是Brian身子敏捷抓着窗台，换了别的受了打击的人腿一软就该从8楼飞出去了。
Brian正想豁了命和歹徒拼个生死，回头一看，只见那个被自己可以杀死人的目光不分青红皂白袭击了的家伙——那个穿着警服的家伙——那双闪着泪花的眼睛——

“兄弟啊——你不能想不开啊！！”

发自肺腑地呐喊只换来Brian必杀一脚。AJ整个人撞在没了垫子的沙发上，叫都叫不出来。

“谁想不开！”Brian还想接着尖叫，觉得嗓子痛，只好踩AJ两脚发泄。谁叫AJ那么倒霉，是第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熟人。

这时另外两个穿巡逻警服的人从厨房走出来，对AJ说：“队长，刚把煤气关了。没事了。”

AJ叫两个手下去外面问问邻里具体情况，自己转身晃着满身杀气的Brian：“不就是被偷了吗？你用得着自杀吗？”

说完一巴掌被Brian甩牌桌底下去了。“老子心情不好，说话注意点！”“煤气怎么了？”
“有邻居说闻到你家有怪味，叫我们来看看。还好来得及时，不然——”
“什么？？居然开着煤气想毁坏案发现场？？”Brian怒不可遏，“既然煤气刚出味道，肯定没跑远！！”

说完拔腿就跑，被AJ拉了回来。“别费劲了，能把这么个屋子搬空，不得出动大货车？我来的时候压根没看到。”
Brian这下彻底僵了。

AJ拍拍老同学的背：“别这样。千金散去还复来。”

Brian意识到房间的锁没有被人破坏，显然是拿着钥匙开进去的，打击更大了：“我真没想到她会这样……”


AJ“哦”了一声，就窜到角落去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我是AJ。一线情报！！Brian被他马子甩了，那女的把他的屋子都搬空了！是啊，好严重的啊！准备好掏钱摆安慰酒席啊，谁也不准赖了。当然了，我来的时候，他还企图自——”

“喂，我是Brian。我没事，嗯，再联系。”
挂上电话，Brian看都没看被自己拗得手都快断了的AJ。AJ跪在地上，仰头抬手向后仰着，非常健美的一个姿势：“你……你不要自杀未遂……杀我泄愤啊……”
Brian拨了个号码。果然，号码被取消了。

他放开AJ，“我说的‘她’是我的房东。马子，马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把妹。”
AJ不相信：“孤男寡女的，风骚房东我又不是没见过~”
“我一间房，她和她男人一间房！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泡个我看看！”

AJ也知道Brian不是那种欲求不满到没道德的人，这才信了：“上次来这里打牌，你也不说她是房东。我们都默认她是你女人啦。”
“去死，我不喜欢黑眼圈那么重的女人。”

AJ让Brian报丢失的东西，Brian越报越心痛，最后捂着脑袋痛苦地叫：“现在真想死了……老虎没了兽性不吃人，人没了人性就吃人啊……”
AJ好容易填完了单子，看着Brian不说话的背影觉得周围冷飕飕的。

根据两个手下收集来的口供，这屋子的女主人的确一个早上就把家里搬空了。碰见邻居问候，还特别从容不迫地说要去长途旅行了。
AJ推理这女人肯定是欠债潜逃了，要不就是和她男人反目成仇一怒之下来个人财两空。他担心债主或者那个倒霉的男人不久就要上门来寻仇，“你还住这里啊，不安全啊。要不住我妈那儿去吧。”

Brian还能怎么办：“存折盒都没了，一时半活儿我还能拿什么付房租……”
说到存折，Brian突然一跃而起，一招飞龙在天把AJ一掌击倒，把他来这里以后唯一没受伤那只手臂往后一扳，膝盖一顶他脊梁骨，AJ整个人瞬间被摁在地上。

两个警察没想到这变故，拯救上司的念头让他们手赶紧往腰上摸索，AJ却大叫着阻止了他们：“不要冲动！不要乱来！！保我的命要紧啊！！”
Brian凶神恶煞，“把钱拿来！”
AJ痛得哇哇大叫：“我哪来的钱啊！！你冷静一点——啊啊啊啊哟哟哟断了断了~~~~”
“你去年从我这里借去的四万块！快点，交出来！”

那俩警察怎么也想不通他们平时耀武扬威的小队长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眼前这个金毛小个子说摁就摁倒了。他们自然是不知道，AJ进警队就是为了练一身功夫好打倒高中里人称小法西斯的Brian，好血洗被他把AJ的脸按在饭盆里的耻辱。显然他的母亲在格斗天赋上对AJ有所亏欠，AJ那点骨头无论怎么练，到了Brian手里注定了是一折就断，前年大伙儿在AJ家聚会，AJ喝醉了，提到了当年旧事跳起来非要和Brian一决胜负，结果那么大一个人还是个警察，被Brian打得哭了，在医院包扎的时候还红着鼻子抽泣。

AJ自然没有忘记Brian借给自己老妈看病的钱，说起来，一班兄弟里Brian还是借得第二多的那个呢。
“现在是月底诶，你叫我上哪里找四万给你？？”AJ保命要紧，不敢说不还。
Brian已经被钱逼红了眼睛，不利因素全部听不见：“法西斯追债行动队今天正式成立！还不上来的一律大卸八块！！你是要还钱，还是想死~~~~啊~~~~”
AJ觉得Brian现在一被刺激就可能真的撒旦附体万劫不复，心里赶紧默念祷告文，顺便斗争这次要是再进医院到底要不要告Brian——算了算了，人家现在一半财产给人搬空了你还告他你是不是人啊——“报——报警——报报报报警啊白痴————”
吩咐完手下这句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执行的命令以后，AJ Mclean警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2

Brian做了十几年学生，可以说一分债也没有借出去过。人长大之后，借钱的理由越来越成熟，还钱的可能也越来越渺小，Brian反倒开始了外借。其中一笔确实是借给了AJ，其实这不是AJ第一次问他借钱，事实上AJ背着家里人去考警校的时候报名费就是Brian借给他的。Brian当然不知道AJ报读警校的目的是什么，他只觉得AJ这种书也读不好，人又不机灵的家伙要是进得了警校还能顺利毕业，他以后大概会考虑把保险生意卖到警校去，那地方的负责人一定很好说话。所以我们不难预见，连复仇大计都让仇人掏钱的AJ，日后多次因骨折住院绝对在上帝的计算之中。

缩在AJ妈妈家的小房间里，Brian只开了台灯，他觉得这样够压抑够简陋的环境才能让他百分百的集中。他在算账。他这几年借出去的债都是算利息的，还好这些单据他没有留在身边，而是花钱请了律师保存。粗略一算，债务人倒不是很多，Brian从来不滥情乱赊帐。
McLean太太以为这孩子受了太大的刺激，连换洗的内裤都给人偷干净了，难怪晚饭也不肯下来吃。她一定无法想象Brian此刻的模样，他只穿了背心和四角裤，蹲在床头柜边上两眼放光，指快如飞地按着计算机——此刻他已经不是Brian，而是铁血债主法西斯转世的吸血鬼。他此刻的心态和娶老婆差不多，花钱买了戒指，摆了酒席，礼金就要往死里收。谁要是给的少了就是不给我活路，以后你结婚的时候老子就送个榴莲过去不然就是亏了。虽说这些债本来就是他的钱，但现在如果不马上看到一堆现金在自己身畔，他就无法平衡。

总之，在警察抓住他的无良房东之前，追债将是他唯一的人生目标。戴尔公司的保险单先排第二。

“把饭给他送上去吧。”McLean太太对儿子说。
AJ拿着刀叉的手还在抖得厉害，没好气的：“他饿了自己不会下来啊。”
McLean太太看着儿子的手：“你怎么了？”
AJ搪塞：“你很久没做牛排了，我激动。”
“是不是跟歹徒搏斗……”仔细看，AJ的脖子也有点歪。老太太担心地压低声音。
歹徒就在你楼上。“妈，不是。我一天都在Brian家里处理他的事，哪有机会遇上歹徒啊。不信你问Brian。”

AJ是个老实人。他每次被Brian教训了都不会到处宣扬Brian的暴行——一开始是觉得没面子，打不过一个比自己矮的人。后来就完全乖了，知道挨打了肯定是说错话了。反正AJ在熟人面前经常说错话。他有时候觉得其实是Brian的气场在作怪，这人太过有条不紊导致身边的人被他的光辉照耀地觉得自己就是罪人Brian有多适合天堂我就有多适合地狱Brian有多配光环我就有多配油锅。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遇到这种事……”McLean太太忧心忡忡的。都八点了，Brian还不下来觅食。
AJ横妈妈一眼，“又不是女的。说的跟他被那个什么了似的。”
McLean太太责怪：“你就一张嘴贱。我这么心地善良的人，怎么就没遗传点给你？”
AJ瞪大眼睛，指着楼梯：“什么意思，楼上那个‘多好一孩子’，而我就是没遗传到你的优点？”
McLean给儿子的样子逗笑了：“就会扯。还是你去叫他下来吃饭吧。”
AJ想起Brian双眼血红，青面獠牙的样子，抖了抖，怕他又逼自己还钱，不禁在心里流泪我为了老妈你出卖灵魂跟一个法西斯借了债，好大一笔利息呢，现在居然把那落难法西斯领回家来，还不是你遗传给我的那该死的善良！“我明天还要起早呢。先回去了。你照顾好他啊。他现在就是一头狼，毛撸顺了还能当狗养一段时间。撸不顺——我可惨了。”
“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你们不是多年的好兄弟吗？”
“马克吐温说了，‘神圣的友情如此甜蜜、稳固、忠贞又经久不衰,以致能伴随人的整个一生——只要别谈——那个什么，啊~Brian你下来啦~~我正要上去给你送饭呢~~今天有牛排哟~~”
Brian正站在楼梯上，听到AJ虚假的呼唤幽幽抬起脸，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弧度诡异的笑容。AJ抓着椅子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眼看法西斯走到自己旁边坐下了，AJ问自己的良心你把你的亲生母亲和这样一个异生物放在一个屋子里你还是不是人！

McLean太太和Brian还算熟识，关切地问：“Bry，日后有什么打算？”
“嗯……”Brian满足地喝了一大口汤，吐了两个字，“追——债。”
AJ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真不是Brian的作风。
McLean太太赶紧说：“喔唷，也是的。说起来我治疗癌症的时候，Alex说你借了我们几万块呢。都一年了。”
Brian笑笑：“阿姨抗癌细胞太强大，让死神倾倒。我们那班同学的一点钱只是走走过场。”
McLean太太不禁笑开了花。“但是我们家得带头还。Alex，明天就——”
“我知道~”AJ知道买车是没可能了，但是换台电脑还是有希望，“能不能分期啊……？”
法西斯的余光刷刷刷射在AJ的脸上，把他的厚脸皮刮得惨不忍睹：“你们家不要急着还我。AJ没有存钱的习惯，我知道。”
AJ以为Brian因为刺激过大，黑暗的人格被剥离了出去。
只见Brian一边往碗里盛汤，一边慢条斯理地对McLean太太柔声说道：“其实啊，那些债早就该追了。这次公司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期，正好做些该做的事。那四万块就放在你们这里好了，我很相信AJ，他一定会还。就当放在你们这里保值嘛~会涨也说不定~”

老妈为这番听起来什么问题也没有的话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的时候，AJ在Brian身后冷汗那是滴了一地板。老妈太不了解Brian待人的作风，再亲近的人他都算得清楚，一众兄弟甚至都怀疑他以后的老婆是不是也不能幸免。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还不还早晚的事，识相的尽早还，晚了的话利息只涨不跌！熟人吃熟人，就是一个吃定了，一个没法推。要怪就怪我认识了你。

“妈，我今天睡这儿吧，我和你睡……”AJ怕今晚会做噩梦。


3

第二天，Brian去了Richardson律师事务所。事务所门口放了个纸牌人，正是Brian的律师，事务所的股权人之一的Kevin Richardson。这个男人英俊潇洒的外表真的是叫男人看到也会竖大拇指的地步，据说在律师界这张脸是杀遍界内无敌手。纸板上的Kevin穿着阿玛尼黑色西装，单手插袋，另一只手向着律师行大门里的方向。
Brian看着这张纸板发呆，恨不得把那身阿玛尼扒下来。所谓穷凶极恶，意思其实是一个人穷地太严重了，就会变得极度邪恶。现在Brian是极度心理扭曲，别人多看他两眼他就觉得这人想偷我，人家手里有点值钱的东西他就在心里咒等下就被人偷去。

“你这样想是对的，年轻人，现在放债还太早。自己有一定的积蓄也很要紧。”
Kevin律师每次见到Brian都是千年不变的发型和笑容，让人觉得他每天都过得春风得意，用同个牌子的牙膏刷出来的牙齿也要亮一点。Brian没有一进门就告诉他自己被偷——不是，是被洗劫的事。Kevin拿着一串钥匙走开了一还儿，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小小的黑色手提皮箱。从箱子里拿出几张压得平平整整的单据，都是盖了章，经过了公证的借据。Brian一言不发的，接过了就紧盯着上面每个字开始检查，确定了确实没问题，一张没少，而且放进去时什么样子，现在也是什么样子。他抬起头这才对Kevin笑了：“谢谢你了，Kevin。”
Kevin潇洒地放下嘴边的咖啡，优雅地点头：“受人之托，自然要尽心心里的~近来过得可好啊？”
Brian耸耸肩膀，“还在那家保险公司~你呢？公司越办越红了，你都成广告代言人了？”
Kevin仰起的头差不多向后弯了有90度，这么个笑法真的是只有“风骚”可以形容了：“哈哈哈，小广告，小广告而已~”
“最近你常挂嘴边的几个股，涨势不错哦。”
“哦呵呵，小涨幅，小涨幅而已~”
“听你同事说，你给你岳父办生日宴会，摆了50桌啊？”
“嘿嘿嘿，小心意，小心意而已~”
“那——你欠我的五万块现在还我应该没问题的吧~？”
“呀呀呀，小意思~小意——”

Brian以为Kevin把脑袋仰90度仰了这么长时间，一时半还儿缓不回来的，结果一听还钱他脑袋跟装了弹簧似的说回来就回来了：“五万？现在？”

Brian装作没看见Kevin的讶异：“是啊，前年你说你转来这家律师行，想做参股人，需要借点钱嘛。”说着，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了Kevin写给他的借据，移到Kevin面前。
Kevin这两年估计是日子过得太顺利，忘了自己当初怎么借钱的了。看着这张借据，明显是体温都降了。
Brian还就是单单留了这张借据在自己这儿，刚好那个放借据的塑料抽屉没被房东搬走。看到Kevin的满面春光刹那间变成了雪地里的紫菜，Brian心情好了很多。哪个被偷空了的人受得了一个穿阿玛尼的家伙在你面前笑到抽筋。

“那个，利息是……”
“哦，我昨晚上算过了，具体都写在这里了，你看看。”Brian又掏出另一张纸，清楚写着演算公式，直到最终数目。

Kevin支吾着：“我刚给我岳父办了生日宴，手头的现钱一时半还儿的拿不出这个数啊~能不能分期啊？”
Brian很安静地听他说完，心想到了还钱的时候，大律师和AJ也能成一路货色。于是他变出第三张纸：“这样啊，也行。我们现在来算算你的收入和可兑现资产，然后决定分多少期，这样好不好？”
Brian实在太通情达理了，Kevin根本不好拒绝——主要还是着打击来得太突然，大律师舌头也会有打卷的时候。

计算下来，Brian认为Kevin完全就有一次性支付五万块的可能。他摆出两种选择，一个是他一个月以后来一次性拿走五万块和利息，一个是三周后他来拿一半，剩下的择日一次结算。
Kevin有点儿回神了：“啊，算是这么算。可是我最近投了很多钱进股票，你也知道，股票是玩长线来得划算，没个几年我没打算动~供房的情况也紧张了，我太太最近身体不好，跑单赚得也少了~真的不可以再拖拖吗？”
“好吧。”Brian开始收拾东西，“我的时间到了，约了人。我会再找时间来谈这件事。谢谢你了，Kevin。”
他把写满数字的那张纸送给了Kevin，“平时多做类似的计算和计划吧，这是我妈妈教我的。”
Kevin满脸笑容地收下了，Brian一走，他就丢进了垃圾桶。


Brian知道自己是没法一次收回来的。Kevin是个吝啬鬼，如果Brian是吸血鬼，那Kevin就是第一个吸血鬼之父——不过有些电影编剧相信，是上帝的原因，导致他原本的信徒在愤怒的操纵下向恶魔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最终变身成了吸血鬼。也就是说，如果Brian是吸血鬼，Kevin就是上帝。好，很好。Brian走到门口最后看一眼那纸牌，那纸牌已经被不知哪个恶作剧分子移动了位置。Brian露出牙齿来，心里痛快地想，任何一个神都不会料到自己成了一张纸板。摆在女厕所外面。


Brian没有卖任何一份保险给Kevin。他并不喜欢Kevin，不喜欢到了不是要被判死刑了他都不想联系Kevin的地步。可以说Brian每天和各种各样的客户打交道，都没遇到过Kevin这样的。自大，吝啬，虚伪，笑起来的样子还那么贱。你要问Brian是如何得出的结论，他只会告诉你Kevin就长了这么一副模样，就差额头上没用水一涂就能显出贱人两个字。如果你要说Brian身为一个保险人，这样就放弃了一个潜在客户是不专业的行为，Brian也能想出以下回答。

看到他那脸了吗？连我作为一个客户，有时候都想拿起他桌上的钢笔插到他鼻孔里去。在这个充满了失心疯的社会，这样的人随时有被人谋杀的可能。你会把你的保单卖给一个快死的人吗？

原来Brian还没被偷的时候就这么扭曲了。不过你也可以说，正是因为他扭曲，他才能通过寥寥数次的交道看出Kevin的扭曲。据说Kevin正策划着要一分钱也不付地把他的老婆大人甩了。据说这种“据说”都是比表象还要来得可靠的，百分比是64.3%。


Brian并不将今天早上九点半至十点四十的经历视作是讨债失败。昨天的一切对Brian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二十几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现实”。然而当现实像昨天那样，脱个精光站在他面前，他被吓到了。他没有足够的精力一夜之间想出万全之策拿下一只穿阿玛尼的狐狸，不是现在。
这只是他初步的试探，今晚他将进行更为详细的“讨债计划K”。不过现在他需要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站。


4

据说Nick Carter是Brian远亲中某个分支的儿子。这个据说就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因为Carter一家关系极其混乱。你以为你看到了一对母子，其实那是Carter太太和她的新欢；你以为你看到一对姐妹，其实那是Carter家小儿子和他的新男友；你以为你在跟你的亲戚说话，也许眼前的人对自己的DNA是不是姓Carter这个问题也不是很确定。
对于Carter，永远不要说“我确信”。

Brian上次见到Nick已经是五年前了。他一眼看到Nick就百分百确定这人跟自己没半点血缘上的联系。这个所谓的表弟比几年后开始日夜在同性吧出入的弟弟还要像姑娘，不同的是，是个羞涩纯洁的姑娘。金发披在脸颊两边，风一吹一晃一晃的，看得见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和上方秀气眉毛。没事老是咬下嘴唇玩，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就差扯两下裤子中缝——那就完全成了相亲中的少女。
再看Brian，典型的待业分子，在家里老是穿着背心晃来晃去，看到来客都是笑着点头，等人家看不到他了脸就嗖的变回谁认识你啊的老样子，一下午能喝光五瓶桃子汁却一次厕所也不跑。他刚从干了一年半的快递公司辞职，那时靠妈妈养他。

“有什么想做的？”作为兄长，Brian很豪气地问“表妹”有什么理想。不然一个扭捏的姑娘坐在沙发上不说话，Brian会觉得自己在看守一个被强抢来的民女。
只见“表妹”睁大了无辜的眼睛，好像没听清楚Brian说了什么，好一还儿才轻轻挤出一个词：“嗯……任天堂……”
Brian吸着桃子汁半天想不出来要怎么接下去，不过确定了一件事，妈妈没耍他，这确实是个男的。他在正浏览着的求职网站里输入任天堂，结果显示“对不起，没有找到符合您要求的职业！”。他摇摇头，啧啧两声。看表妹立刻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他举起桃子汁的瓶：“有理想。以后自己开公司，逼到任天堂倒闭对吧！哈哈哈！”

大概是Brian握拳说着这话的样子实在太轻松了，后面三声“哈”也太法西斯色彩，表妹好像傻了。他无法想象任天堂有一天倒闭了，他要怎么办，他的生活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的。但是他表哥说了，要把任天堂弄倒闭。一个人狰狞地咆哮着我要杀了你！！！和一个人冷笑着问你有什么遗言吗……显然后者的猎物遭遇不幸的可能性更高。所以漫画里那些出招前一定要大喊招式完整名字的英雄往往一场决斗就算不是打满两本，也是从早上打到晚上。而那些暗地里丢飞镖，或者干脆只看到剑光一闪，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的刺客，人家两秒钟干掉一个猎物都属于失常发挥。表妹Nick顿时觉得眼前这个蹲在椅子上吸着果汁点着网站的年轻人无比的可怕。

Brian哪来的功夫搞倒任天堂，比起上时代杂志封面，追逐客户对他来说才是最香气四溢的骨头。那之后，Carter家再没上门拜访。虽然爸妈不说，但是Brian还是能察觉到他们对那家子的……不欣赏。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Brian拿出了几千块借给了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表妹”。主要这不是Carter家提出来的，而是这个表妹给自己所有知道名字的亲戚挨家挨户地写信，说自己脱离了家庭，打算独立，希望他们能接济些小钱替他度过难关。爸妈在长吁短叹一个还有觉悟知道离家出走的孩子真是可惜生在这么一个家庭的时候，Brian正在圈信上的错别字。有些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拼错了因为到底是什么字母也难以辨认。拼错单词是常见的事，Brian不是有拼写强迫症，他就是觉得这么一封就没几个词完全拼对的信他父母能看一遍就懂了，完了还不笑，真是不可思议。善良的一家子就象征性拿出了几千块现钱，算在Brian头上，由Brian的爸爸送去车站。好像Nick当时是打算去外城求学乐器。

这是一笔没打欠条的债务。Brian倒没有担心讨不回来，他想好了，如果表弟情况还可以的，就跟他谈利息的事。如果情况不理想，免不了再给他算一笔账，要是真挤不出那几千块的——那就劝诱他重归Carter家的怀抱，然后伸手问Carter家要。


打电话给爸爸要了个一年前的地址，希望表弟还住在这里吧。Brian也不知道这几年具体发生了什么，Nick结果还是待在这座城里。
地点是一排陈旧的租屋，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上新漆了。住户都把衣服晾在伸出窗户的杆子上，看样子他们都没有阳台。楼房之间挨得很紧，楼道和电梯都很窄小，充满压迫感。Brian一走进那电梯就觉得胸闷，不敢想象住在这里的人天天都坐着这么没有安全感的电梯。

Nick住的那间在走廊尽头，防盗门外面七七八八躺了好几双男式凉鞋，一群人正在房间里开派对。Brian看了下手表，就要到中饭时间了，他答应了中午会回McLean太太家吃饭。还有半个小时，说几句话无妨吧。于是敲敲门。
和震天响的摇滚乐做了一番斗争，里面的人终于听见Brian的敲门声。一个短发的高个子打开一条缝，警惕地打量Brian。Brian也没法看清他的模样，先冲他微笑：“你好。请问Nick Carter还住这儿吗？”
“你是……？”
“哦，我是他表哥。”
“哦。”

这人说完就把门砰一声甩上了。
好在门外的Brian有良好的分析能力和可靠的直觉。表弟当年离家出走就说要去学乐器，这么巧现在这个屋子里住着的人那么喜欢摇滚音乐。表弟肯定在里面！

他打电话告诉McLean太太自己要晚点回去，饭菜给他留着就行了。然后Brian就在走廊另一头守着，等着里面的派对结束。

屋子里的派对雅兴就这么被Brian搅黄了。房屋主人焦躁不安地等了一个小时，开始赶人了。一群狐朋狗友只好扫兴地穿鞋走人。就在房子主人要关门的一刹，Brian一手撑住了门：“我找Nick Carter~~有急事，急事。”
那个刚才开门的人无奈，只好放Brian进屋。

Brian看清楚这人。块头真大，跟Kevin差不多高吧。五官看着倒还顺眼，可惜头发像鸟窝，胡渣都蔓延到脖子根了也不处理，肩膀厚，肚子圆，整个一柱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胖成这样，看脸不肥啊应该不是家族遗传吧。平时看那些玩摇滚的上电视，不都是风一吹就倒的类型嘛。Brian在心底摇头，真是没有健康意识啊。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既然你让我进来了，你一定认识Nick吧？”

胖青年怪诧异地看着Brian，然后说——“表哥，我是Nick啊。”


5

Brian长这么大没有像现在这么同情过一个人，他要是再善良一点很可能会有流泪的冲动。尤其是当年那个除了“嗯……任天堂”什么话也没跟他说过的表弟，是给了他十分深刻的印象的。他是整个家族中第一个离家出走的。大概也是长的最好看的。
五年以后，这个在垃圾堆似的屋子里，穿了一件邋遢T恤，体型超出健康范围，就看那双扑闪的眼睛还有点当年的影子的表弟对自己说：表哥，我是Nick啊。
如果你没有像Brian这样一连两天被残酷的世界坦诚相见，永远不要说你了解这个社会。

孩子细细的童音作为背景音缓缓响彻天际：嗯……任天堂……


“表哥？表哥？”Nick晃着呆在原地的Brian。
Brian其实并没有呆住。他只是给自己一些时间思考该怎么解决眼前尴尬的局面。虽然他死活不觉得认不出自己表弟是他的错。

“啊……Nick……几年不见……你……你……长高了啊……”
Brian无限感慨地拍着Nick厚实的肩膀，有种“这肩膀，刀枪不入吧？”的感觉……

Nick倒不介意：“表哥，你没怎么变。呵呵，好像帅点了。”


这趟也是什么也没拿到。一开头Brian想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了”，但是又觉得答案过于明显，问了好像废话，还要难为Nick当着事实的面说客套话，所以问的是“乐器学得怎么样了？”Nick还很惊异的样子“你还记得啊？”
然后他断断续续说起几年间发生的事。其实那天在火车站，只有Brian家给他拿钱去了。之前两个钟头都没有人过来，Nick原本连火车都不打算上了。刚要走，Brian爸爸就来了。他既不想回去。又不想傻乎乎跑去外地迷迷糊糊地把人家的几千块花光。所以就找了个酒吧打工，做起了服务生。不久后找了个乐队混进去，几个人吃一份匹萨那么互相扶持地过活。乐队还红过一阵子，他也算是个小圈子里小有名气的鼓手了。

Brian想到Nick只有不禁感慨，人要活下去真的不是没有法子的，难怪一细致的少年被催生（摧残）成这样了……另一个半脑则在奇怪，几个人吃一份匹萨都能吃这么胖……？


向一个凄惨地连你自己都忍不住同情的人讨债，策略就是让自己也尽可能的悲惨。于是和对Kevin时不同，Brian开门见山地告诉了Nick自己昨天的不幸遭遇，他现在急着需要用钱。整个叙事过程Brian平静而低落的声音拿捏到位，时不时和明显很同情自己的Nick哀怨地对视两下，或者叹口气，等Nick听故事似的说“然后呢？”，再慢慢说下去。他还特意夸大了煤气没关这个环节，将自己当时的处境描述为“和一个蓄意谋杀我的人同屋四个月，就在他即将得逞的时候，上帝不忍看到一无所有的我这样狼狈的去见他，喊来了警察”。
同样的话AJ要是这么跟老朋友们说，明天估计又得用左手大拇指和无名指夹着叉子吃饭。


Nick低着头咬了半天嘴唇，下了比离家出走还要大的决定的事似的对Brian说，我这个礼拜争取还给你。
Brian看他这个样子，差点脱口而出：不要做犯法的事。想想也不妥，自己也不了解人家的情况。留了电话号码就走了。



晚上喝汤的时候，AJ絮絮叨叨地跟妈妈汇报一天发生的事。Brian安安静静地吃饭，什么话也不插，心里还在盘算讨债计划。
其实讨债和卖保险，是一样一样的。那份钱对于你的猎物来说，绝对不是一种损失，可他们因为你追赶的姿态有了我正在被人讹钱的抵触想法。在这种情况下，针对不同的客户，有的需要改变他们的观念，有的需要逼到他们走投无路，有的则是要动之以情让他信任你说的每一句话包括鬼话。

像Kevin这种靠与人打交道吃饭的，应该是深谙Brian这套保险人方案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是首要的，对他不需要动之以情，只有死缠烂打，逼到他丢了那副优雅的嘴脸赶你走，你就成功一半了。今天Brian前句连后句，喘息的机会也不给，这个策略明显起了作用，Kevin表露了慌张。如果说Kevin果真在策划离婚，他的岳父被他搞定以后，他下一步就很可能是和某个有钱有势的女人勾搭，帮他吞并整个律师楼。到时候他安枕无忧，反而更有底气打发Brian。就要趁他现在心烦怕多事的时候。

至于Nick。看得出来这孩子的底子还是很老实的，说到他的乐队曾经红极一时，脸变得红红的，眼里单纯的神采真不是装的。他明显也不想欠着帐被人上门讨。那么在他承诺的这一个礼拜里，千万不要打任何电话，更不要上门催。Nick这种出道太早，心思被迫催熟的人，最在意别人的眼光，其实很脆弱的，要是觉得自己不信任他，关心钱多过关心他（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很可能一沮丧，一不高兴，又漂泊到什么城市去的。他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一旦等他想通了自己其实可以丢掉很多责任那就恐怖了。很多人的犯罪道路就是从这种觉悟开始的。恐怕他肯答应还钱也是念我当年请他喝了一杯桃子汁的情谊。老实人既可靠又可怜，既脆弱又危险。

AJ看Brian好几次，他都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时而点头，时而目光阴冷，时而自言自语什么“狗的精神”“狼的攻击力”。估计自己死期不远了，讨债能到他这个境界的，那些高利贷真应该来把他高价请回去。
“Brian，这里九千块。大部分是我从同事那里收回来的帐。你先拿去，既然要到处跑，总要买身像样的衣服什么的。”
Brian接过，说：“我先穿你的衣服不行么。反正咱俩尺寸差不多。”
AJ苦着脸，“啊……那你还打算还我吗……”
Brian假装没听到，继续喝汤。



Nick很少这么晚睡，他室友Paul回来看到他还呆呆坐在客厅：“怎么突然深沉了？演出没签到？”
Nick点头：“嗯……红蝎子乐队那主唱跟主办人上床了。”一点儿感情起伏也没有，好像不是早就猜到了，就是习惯了。
Paul笑：“早叫你们也换个女主唱了。”
Nick顶认真的：“可我觉得Collin比那婊子唱得棒多了。”
“我开玩笑的~”
“Paul。”
“嗯？”
“你……有八千块吗？”
Paul摸摸口袋，又翻开挂在衣架上的帆布背包。然后一摇一晃地走到沙发这儿，坐倒：“只有这么多。我明天要交房租啊，你忘了？”
“哦……这个月轮到你。”Nick拿过三百块钱，看了看，又还给了Paul，叹气，“拿了也没用。”
“怎么突然要钱？又看上什么墨西哥吉他了？”
Nick揉揉疲劳的眼睛：“还记得我说我第一次租地下室用的钱吗，是我叔叔家借的。他们只见过我一次，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了。只见过一次……还是借给我了。”
Paul看Nick那么感激的样子：“他们那么大方啊，那不能等你发达了再来要？”
“我发达？”Nick沮丧地指指自己，“Paul，我从下午想到现在，我们的收入怎么就那么少呢？有的时候还会断了来源。”“我表哥遇到骗子了，他糟透了。他唯一比我好的就是，他还有份每个月给他打钱的老板。我想我还是该尽快还给他。事实上……我答应他了。”
“我能怎么帮你？”
Nick咬了下嘴唇，换了个坐姿，“你能帮我找找‘活儿’干吗？一个星期赚八千块的那种。”
Paul咧开嘴：“你要什么活儿？可卡因来不了那么快，大部分给社区头头提成去了。两个月大概能凑齐几千块。要是需要你去外地或者过海关跑腿的，先不说轮不轮得到你做，为了几千块的债——还是你亲戚的，不值得。你要是个水灵灵的嫩货，可以去卖，男的会出高价，通常比女的出得多——”
Nick打断Paul：“你明知道我不是个‘水灵灵’的。而且我要是肯卖，我现在就不是困在这儿了——该死，我才不买！”
“我说说而已~这个捞钱最快嘛，我上次看到一个拍卖会，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子拍出去一夜一万块。一万诶！该死的，就因为他是——”
“好了好了，看样子我们得找些‘定做’的活儿。”
Paul拍拍Nick的肩膀，“我去问问吧。你今天好好睡一觉，养好了精神好做活。不过，还债重要，记住别蹲大牢才最要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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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ick从没这么紧张过。他听说了这次“活儿”以后就开始不安。怕人家不愿意雇用自己。但Paul叫他放心，说这个人有两件事需要人处理，一件不行，Nick还可以做另一件。价钱不是问题。

雇主来了。他好像很惊讶打算接活的人是Nick：“你？不是他？”他指着小巧很多的Paul。
Nick头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地鄙视自己的身材。像他这样太早离开妈妈（不离开也差不多，根本没怎么沟通，就连从小理发都是直接盖个面碗在Nick头上沿着碗沿剪几刀了事的），根本不知道怎么自我打理，有的喝就喝，有的吃就往死里吃，不工作就睡一天，反正他觉得做音乐的，外形不重要。
显然，他的音乐不能一直养活他。

Nick半天不知怎么开口，Paul只好替他说：“我这个兄弟，虽然有熊的体型，但是他同时也有狐狸的敏捷，狼的敏感，鸟的敏锐，狗的——”
Nick听不下去了，他怕再说下去自己就变成猪了：“先生，那个，另一件差事是什么？”
雇主皱眉：“第一件差事必须有人做。他不做，你，小瘦子，你做不做。”
Paul笑笑：“做啊。不过先说好了，如果事情不顺利了我自己跑要紧，不保证一定能得手。我可不打算坐牢。大不了失手了不拿钱，绝对不缠你。”
雇主看Paul挺有经验的样子，点点头，再看Nick：“黑市干过没有？我要你帮我转卖几样东西，办得漂亮的，这个数。”
Nick觉得比起还表哥的钱少了，犹豫着，Paul用肘子撞他：“不够的我这里给你。我去干活的时候，你帮我把风。”
Nick点点头，心想好歹能先还一大半，表哥起码能信任他是真心要还钱的。





Brian收到AJ的短信，说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看电视还是上地铁都能看见启示。Brian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现在要的是结果，结果！何况就算结果是人抓回来了，他的那些宝贝恐怕早就给低价卖出去，成了那女人逍遥快活的经费。
Brian突然想起自己该回那房子看看。现在没了户主，总不见得就这么当做案发现场给政府收去了吧？是不是可以跟相关部门商量，以最低价收购了这房子，再租出去，做了房主，钱滚钱就来得快多了。这件事事不宜迟，要出手够快，打好基础。他立刻动身去了那间屋子。

Brian一开始还担心，房东的债主可能在附近守候，或者在墙上涂血字。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他顺利走进楼里，上了电梯，墙壁也还是雪白雪白的。锁被AJ他们换了一把，在里面的人也需要有钥匙才能出得来。Brian往里面张望，什么也没变，除了干净了点，看到厨房的煤气炉，他就想发狂。

肩膀被人抓住：“抓住你了！”
Brian莫名其妙地看着房东的男朋友怒目瞪视自己，“Rocca？呵，应该是我‘抓住你了’吧？”
“什么？！你把我的家都搬空了，还敢回来找死？！说！那个贱人现在在哪儿？还是你已经杀了她！”
Brian看对方是个肌肉男，不想跟他硬碰硬：“Rocca，编故事不是这样编的，狗血的剧情是不可以这样都放在一起的，除非你在开玩笑。”


Brian知道Rocca只是个小保安，他压根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可以损失，Brian很清楚。Brian现在对比自己还穷的人同样不爽，因为他们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小了，他们每天都在受打击，被平分了。这家伙平时连家里做夜宵用的素材都是让Brian房东付钱的。没用得很，同时又抠得很，这下离了女人的钱包，不安更多应该是源于这个。


这下变得更有趣了。Brian的房东，一个外号“香烟盒”的女人，她并没有借债（至少历史记录上没有，她的男人也不知情），她也并没有打算和她男人私奔（至少不是现在这个）。她用了比借债更简洁，直接，但也更危险的方式——“她也许打算出国。”

Brian想到这里打了个颤。他突然想以后再也不和别人同住了，以后再也不相信叫房东的人，以后一个人租下一个房子也要一个月换次锁。


他沮丧地回到McLean太太的家，换了衣服躺下打算静思，却发现手机上有7个AJ打来的未接。
Brian真觉得这几天AJ是比自己还忙，一天有好几通电话可以打来，每次都是叽叽喳喳说些“你要来警局一趟确定你房东的年纪吗？”“你要不要多写点损失项目啊，我可以帮你偷偷改哦”“我刚去问过了，他们立案了！”“通缉令已经搞定了哦！都是我催的，不然怎么也得一两个月！”
Brian知道AJ无非是想通过努力表现好减免点利息。叫他一口气拿几万块出来确实有点为难了。其实Brian也没叫他一次性还，何况自己现在住AJ妈妈的，吃的用的都是靠McLean家，这样还逼AJ他岂不是真的没人性了。不过Brian表面上就是不松口，一点感激的迹象也没有。他打算在一头绝望的驴子眼前挂个胡萝卜，让AJ永远这样充满奔头地勤奋下去……


“Brian？你在家？我下班过来，你在我回来前不要出门啊。”
Brian说：“我在家用功准备讨债呢。对了，你带点鸡胸肉回来。”
“……”“哦……”

但这次AJ是真的带回大消息了。他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处理鸡肉的Brian差点一刀子飞到他脸上。
AJ说，他的同事下午巡逻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往家里楼上搬家具，其中有个床头柜和Brian报告的那个很像。褐色漆，银色抽屉把手，很新的。
“那他抓人没有？！！”
AJ摇头：“他也不确定啊，但是他上去问了问。说那男人表现不像做贼的（Brian：废话，做贼的是女的！），还说自己是什么证券公司经理——意思是老子我堂堂正正。”
Brian嗤之以鼻：“你那什么同事，那分明就是我的床头柜。还说那人堂堂正正？”
“你不要急嘛。我叫他拿了那人的名片，地址也偷偷记下来了。我同事没说盗窃案的事。不会打草惊蛇的。”

Brian觉得认识AJ快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表现自己是有一点利用价值的。Brian挺不可思议AJ这次的精明，表情怪异地说：“谢谢哦。”
AJ只会谄媚地傻笑，在他开口谈利息一事之前Brian已经接了名片转身走出厨房。做了一半的鸡胸肉看样子是留给AJ处理了。




7

Brian没浪费AJ得来的这个机会，第二天八点就出门直奔名片上的交易公司。出门前AJ又发消息，问他需不需要带枪，要不要带帮手。Brian回了他一个消息：你给市长打个电话叫他开车送我去好了。
AJ半天回过来一句：可是我不认识他啊。


Brian接触过股票，但是玩得都是短线，时间精力都不允许，后来就交给了妈妈玩。这还是他头一次进经理公司，乍一看和一般公司都差不多，稍微小了点儿，几个员工的办公桌摆放位置很诡异，空间窄小，除此之外只有一间单独房间。
Brian想了想，接下去的策略应该是什么。Brian有备而来，对方如果爽快承认自己就是房东的奸夫，那他的手机就会立刻按下AJ的号码，然后AJ就会带着一队人赶过来抓现成，接着就是严刑逼供（如果AJ不这么干，那Brian就打算对AJ施以严刑）直到他说出房东的下落和真实的目的——最后——
Brian深深呼吸，一想到钱他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容易着急，一着急就可能头疼——他太想念他的打印机，他的电脑，他的西装，已经到了一想到就心绞痛的程度，如果不牢牢握住口袋里的手机，方便按下那个即播键，他太怀疑自己到时候会一口咬在奸夫的脑袋上。
别这样，又不是抢了你的女人。如果谁敢抢我的女人。Brian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对自己说，那我按下的就不是即播键，而是炸弹遥控器了！当然，我不会在现场。


Brian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是女孩子眼中标准的王子——事实上在他的学生时代，就已经不流行用王子形容大众情人了，当大家逐渐看清事实，对一贯能够吸引自己的所谓王子型的人感到厌倦和不信任的时候——总之，Brian这款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个惹眼的家伙。
他会搞笑，那就是像个外交家。他总有一群人围着跟着，那就是领导人风范。没有不良记录，也没有不良绯闻，那就是搞政治的料。平时的举止吧，AJ说那是趾高气扬，不过不了解Brian的人都觉得是气质，是自信，是潇洒，是贵气……

其实AJ没说错。只不过“趾高气扬”在有些时候是必须的，比如在你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无论这个高度是别人想象出来的，还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人们都不会要求你谦虚。

所以Brian一走进交易所的4D办公间，里面所有的人都立刻把他的身价标到了一个特定的高度。有的想，有才气的人物头发一般都不多；有的想，越有权势站得越高的人越注重低调，所以这人连个手表都不戴；有的想，华丽的简洁啊他那件西装看似普通但一定是专门定做的所以看不出牌子而且他的里头穿了件鳄鱼牌衬衫——AJ衣柜里最值钱的一件。

所以他们的负责人正好拿着资料走出办公室想骂怎么连个复印件都来得这么慢都要开盘了信不信我发狗粮给你们当薪水的时候，一眼看到Brian就把他当成了大客户一时间所有的怒气都消失了这还不算一个跟hello kitty脸部的径长有的一拼的大笑脸鬼魅地浮现出来看得Brian惊悚万分。

“我找Howard Dorough。”Brian莫名其妙看着一群人对自己谄媚，开门见山说出那张名片上的名字。
Howard，其实他更习惯人家喊他Howie——也就是刚冲出办公室的那个负责人模样的家伙——一听自己的名字，更加惊喜。尽管办公室空间紧促设施简陋，但Howie却是界内有名的股票经理人，很多大户都十分依赖他进行股票操作。他现在只当是又一个大人物寻上门来了。

Brian此时的心理活动是，靠，一张女人脸，一看就是个小白脸的料——不是，人这么黑，是小黑脸。再靠，个子还没我高，还当什么男人啊你，找个结实的墙壁踩急刹车吧。最后靠一记，笑这么肉麻，说话一听就知道在模仿舞台剧演员，嘴里含了个橄榄似的——阴险小人都是照着你写的吧。

Howie丝毫没察觉Brian的古怪，张开手臂，比妈妈桑还要殷情就把Brian迎进了办公室，Brian心想莫非是这奸夫认得我，想跟我和解？可以啊，你当场开张20万的支票给我老子就考虑下，让你们奸夫淫妇猜拳决定谁去蹲大牢。

Brian一坐下，Howie就关切地问Brian：哦呵呵~之前接触过股票没有。Brian一愣，也懒得跟他扯那点零星的股票史，一脸茫然的说没有。Howie嘴型很惊奇的O了一下，赶紧端上一杯热咖啡，Brian喝了一口觉得糖放多了，就放在了一边。Howie以为Brian在不安，其实是想多听些自己的意见，就问Brian：哦呵呵~打算拿多少出来“玩玩”呀~~？Brian以为他想用替自己炒股来讨好，愤愤地说我的钱在哪儿我自己都不知道！Howie表示明白，说哦呵呵~~~呵~投资过多，失去了方向。Brian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心想难道给人私奔也叫投资，你们有了孩子能让他跟我姓么？于是严肃地对Howie说，我是信错主儿！Howie做戏似的，赶紧照着剧本扯了个更大的O字：哦呵呵呵呵~原来你是找错了经理人啊，唉！我明白啊，玩这个最怕遇上混饭吃的。哦呵呵，那亏了多少啊？

就算Howie不是奸夫，Brian此刻也想一巴掌PIA飞这个表情做作的娘娘腔，只是觉得这人这么黑，脸上印了巴掌印或者鞋印一时半活儿也看不出来，太没意思。“我们在哪儿见过么？”
Howie还狠睁着大眼睛，表情投入：“啊？有吗？我没有印象啊，不好意思~”
Brian发现他对自己好像是没印象，难道自己刚才会错意。转念一想，还是决定慢慢来，手也松开了手机即播键：“哦呵呵，可能是我记错了，前不久我参加过一个西班牙食品节~~你继续说，我想听听，额——这个，这个怎么分析短线……”
“看短线是吧~~呵呵，这个不急~我们先来分析一下你的投资方向。这么说，你是从哪儿听说我们这儿的~~？”
“……朋友介绍。”
“哦~！哪个朋友？该不会是——”

Howie哦呵呵地怪笑，报出一串儿名人的名字，从航空公司董事到贵族澡堂经理。Brian估计，Howie要是真的和这些人关系不错，他的生活花费基本上都能让这些朋友全给报销了。Brian斜眼瞧着他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慢慢滋生起另一个想法。

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工作狂。除了那个哦呵呵，言谈什么的都很到位，手上么也算有一间公司。认识的都是大牌名人。就算他一双贼大的眼珠子白长了看上我房东那货色的，也不至于到了靠偷窃私奔的地步吧？再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是个白内障好了，好几天过去了，他还这么沉迷于工作，没有半点要逃的意思。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推理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他不是奸夫，而是逼良为娼的债主，以幕后黑手的身份逼迫房东偷抢潜逃，他却坐收暴利

——但排除这一可能的话，这个人也许……


你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人聊了整整10个钟头。


Brian神清气爽地回去了。AJ妈妈出去跳舞，AJ一个人做了一整盆的荷包蛋，浇了蚝油当晚饭。
看见Brian哼着歌进门，AJ跳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快汇报进展！”
“什么‘汇报’，你又不是我上司。”Brian白他一眼，“咦，你在吃什么东西？”
“荷包蛋。”
“你做了多少个？？”
“额，大概六个吧？”
“你也不怕吃出毛病来。我去做面，你要不？”

AJ跟到厨房，迫不及待地：“他承认了？还是还钱了？”
“什么？”“哦，没有啊。没聊这事儿。”
“啊？那你去了一天，干嘛了都？”
Brian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找着那人以后，就聊呗。”
“然后——？”
“然后——我发现，他居然还没有买过保险椰！”Brian激动地放下锅，对AJ扳着手指，“新婚，创业，手下有一批员工，正打算要个孩子，父母健在——而且还没有保险！他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客户！”
AJ下巴咣一声砸自己脚上了，半天接不上话。

“你去嫌疑犯的办公室给他推销保险？？”

Brian歪头想了想，说，“嗯……其实也不都是我在说，一半的时间是他在怂恿我投资股票。”

AJ快要无语了：“这么说你们很投缘哪……”
“有吗？”Brian可没觉得自己跟个娘娘腔会有啥缘分，尽管那家伙的推销技巧也不错，不然也不会跟他周旋了一天，互相抢话头，转议题，玩太极，吃饭结账的时候还拿账单上的数字举了半天例子，搞得账单被画得连柜台都看不清……
“你买一个股票，他买你的保险，不就没事了。就为这还费了一天口舌，你们这些穿西装的家伙……”AJ翻白眼。

Brian吼他：“老子现在哪来的闲钱玩股票。而且你知道做股票经理人的哪个不是守财奴？这单生意障碍重重，老子志在必得，绝不退缩！！”
他铲子挥得太凶险，AJ不得不捧着他的蚝油荷包蛋退避三舍：“切，自己都不肯砸钱，你怎么指望别人砸钱给你。”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销售卖的是态度，是服务，不是我自己的钱啊，如果他无法说服我，而我也无法说服他，这样的利益交换岂不是很肤浅？我，Brian Littrell，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靠得住的保险人，光这点就够了。诶，怎么就一包面了？AJ啊，你还是吃你的鸡蛋吧，这个面给我。”
“……”

AJ搞不懂，案情毫无进展Brian却还那么高兴。Brian只要一谈生意，就能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不过也不代表他忘了讨债和被窃的事。

“你还得查那个Dorough。”AJ一本正经地提醒他，“你不查，我也早晚得查啊。”
Brian吃着面，不耐烦瞪一下AJ：“罗不罗嗦。我自有分寸。明天先去问我律师追债，这次非得追一笔现钱回来。后天再去找那个Howard，摸清他的地，要是无辜的就继续做我的生意~~”说到后面几个字，嘴角咧到耳朵边了快。


“AJ————！！！”

AJ被这叫喊声吓得纵身跳起端起枪差点就朝客厅电视里的大波妹开火。

只见已经在房间里闷了一个钟头没动静的Brian，面色惶恐地跑下楼梯，手里攥着一堆不明内容的纸——“你动过我的东西没？”
“啊？没啊？怎么，啥东西找不到啊？”
“……”
“喂，Brian，你别吓我。你，你还有什么东西能丢啊……”AJ可不是在说笑，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Brian的脸看起来真和那些纸一个颜色了。“我律师的——那欠条不见了。我夹在一个本子里的，几万块呢（他的声音在颤抖）——AJ啊，屋子给人翻过了！”

手枪冲着乳白的墙壁砰地一记就开火了，AJ暴跳如雷的：“TMD偷到警察老妈家里来了！”




8

AJ怎么看都是个糟糕的警察。以前他没觉得，现在他终于发现了。

Brian在二楼的房间给专业人士弄开了，那个他所说的夹了欠条的本子，连同一个零钱包和一双袜子失踪了。大概翻了一圈发现啥值钱的也没有，就拿了几样自己最近用得着的，不枉撬锁费的一番功夫。

Brian本来还想独自忧伤一阵子，结果AJ他一副被偷的人是他的样子哭丧着脸，把Brian悲伤的胃口都倒光了。AJ的妈妈安慰着孩子们，说是该给二楼安个防盗窗……两个小时后Brian把物品往双肩包里一塞，就告辞离开了AJ家。

“我想我该回家了。”Brian也不管Nick是不是欢迎自己，门一开就自顾自走进去坐下来倒了水说了话。
家并不远，地铁红线从这头坐到那头就是了。第二次失窃让Brian前所未有的受挫，连愤怒的力气也没了，只想回家去让爸妈给摸摸伤口。而Nick是离他最近的亲戚，这种时候他更愿意来这儿。
Nick拘谨地陪Brian坐着，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时钟。

“你约人了？”Brian问。
Nick摇头：“没有。你睡我的房间吧，我睡客厅。”
“我就在你房间打地铺好了。”Brian这方面很客气，主要是他对表弟的同情还没完全散去，“明天我去公司申请个临时宿舍先……”
“表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小偷抓不到啊？”
“别提了。抓到了也没用，这次损失大去了。几万块的一张欠条弄丢了！”

一提到欠条，Nick尴尬地动了动，Brian赶紧说：“哦，我不是催你。你那几千块也解决不了啥问题了。”
“嗯……那个，表哥，我本来想明天去找你的。既然你来了……”

Brian看着手里的几千块只觉得夏日降大雪，春天飘落叶，说不出的奇怪说不出的凄凉又说不出的感慨因为他现在一口气几千块也拿不出来，顿时有种塞回去的冲动，考虑到这毕竟是自己的钱，默默地塞进了双肩包。“唉……我最近，撞邪了。”
“别、别这样，会好的。”
“我从不嫖不赌，也不参加老鼠会，被人骗去过一次邪教活动但我机智勇猛逃脱了……这钱丢起来，比这几样加起来还快……Nick，你不会明白的。”


为了发泄心情，Brian和Nick玩起了星际大战游戏。电视屏幕的光照应在兄弟两身上，也映在客厅的白墙上，一片刀光剑影的，正如Brian的内心。玩顺手了，Brian把Nick打得一败涂地，惨到不能再惨了，Brian从没发现自己对游戏有这天分，玩了不肯放了，非拉着Nick玩到了两点钟，直到Nick玩得脸色惨白两手发抖话都说不完整，他才意犹未尽地趴下睡了。

其实Nick就是想起了Brian几年前说“逼到任天堂倒闭！哈哈哈哈！”的样子，加之关了灯的客厅，看得见表哥放大的影子，想到这眼里冒火的人就坐自己边上，发怵难免。
在Nick的坚持下，Brian睡Nick的床。Nick在客厅磨蹭着看电视节目，更像是在等谁。Brian知道Nick隔壁的小房间还住着一个人，那人还没回来。


大概四点的时候，Brian给尿憋醒了，上完厕所正要接着睡，正巧隔壁的人回来了。他听到Nick在那人一进门就和他说起话来，一开始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后来两人似乎起了点争执。只有几秒钟的动静，就又安静了。
Nick进来后，Brian翻个身出口气告诉Nick自己醒了。“Nick？”
“啊，怎么了……？”
“你老实跟我说，这么几天你八千块怎么凑出来的。”

老实，跟我，几天，怎么凑。Brian的每个词都是掂量过的，力求简明扼要，不伤Nick自尊，还要有值得信任的姿态与魄力，令对方不得不同时也是忍不住想如实相告。问题是他怎么听都觉得自己好像是Nick的老妈……

“是、是乐队签了个新的演出。”
“什么演出呀？告诉我，我去看？”
“嗯，额……”

“你一这样，就说明心里有事。你一点也不会装。”很好，你不给人当妈真是浪费。
有人要是这么跟Brian说话，Brian保准一脸反胃地剜他一眼：你是我的谁啊？我们很熟啊？

Nick在黑暗中不安地动了动，容纳后竟然带着点哽咽的：“表哥，你真是个好人……”

Brian很惊奇这么单纯的孩子怎么在这个跟墨一样黑的世界生存下来的。其实他关心的就是万一Nick真为了凑钱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那他这房子也随时是危险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仇家或者警察就来砸门了，那他这两天还是再去AJ妈妈家窝着得了。Nick这么一感动，Brian也只好坐起来，拍拍他的头：“一直没回过家吧，还是回去吧。”
“他们还让我回去么。”
“怎么会不让，家人才会是一心想着拯救我们的人，即使我们在堕落。”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不说了……”
“哦，好……”Brian思量着Nick就这样把话题岔开了， Nick却已经呼呼地睡过去了。

Brian留意了，刚才用钥匙开家门进来的人和Nick说完话就又走了。Brian觉得有哪儿不那么对，却说不上来。



Kevin那里不考虑清楚是不能随便去了，在去Howie公司的路上，Brian想破了脑袋。无论是掩盖欠条丢失的事实，等还了钱之后写一张帐以结算的条子充数，还是和Kevin谈开了，都要冒很大的风险。几万块，Brian是一点儿胆子也没了，引用AJ跟他说的话，他已经没什么还能损失了。
Brian放眼街上，没人注意自己。他却头一次这么希望别人看一眼自己，能看到他的失落和迷茫，这样能让他觉得踏实些。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就像他以前看到在街边坐着哭的女人，事不关己的走过去而已。

而努力工作是对Brian最好的治疗。


Howie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Brian走进他们办公间，他飞也似的转身就跑躲回了洗手间，差点把腰闪了。
掏出手机拨了秘书的号码。
“找我？啊，跟他说我出去见客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就跟他说我不回来了~！”

对一个像Howie这样的股票经理人来说，客户不愿意投资股票的话，他就没有了跟进的必要。他还有其他客户，且都是大客户，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对付一个小客户，还是一个根本不打算玩股票的客户。
但对一个像Brian这样卖保险的来说，客户不愿意给他做生意，也早晚要给别人做生意，既然都是要做的，说什么也要给他做。他还有很多客户，但这不影响他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对付你，因为但缺的永远也是客户。何况是一个有家有钱的客户。

于是就有了Howie宁可待厕所里也不肯让Brian逮到的这一幕。



Howie没做过保险，所以无法理解一个推销员的毅力。是谁说的来着？反正也是个做销售的：销售员就是一只狗。他们干的就是或咬着你或烦着你或捧着你或护着你，技巧不同而已。
Brian这只保险狗，在Howie的地盘一直蹲守，直到太阳都下山了。Howie实在被那通风有问题的厕所熏得不行，头晕眼花的投降。

“你看，我都要下班了，这，要不以后再谈吧……”
“下班？那好啊，我们去你家谈吧，我还想和你太太谈谈呢！”
“你很喜欢跟人‘谈’嘛……”

Howie是个好脾气，Brian一顿纠缠，他没辙了就让Brian跟到了家里。老婆出去了还没回来，Howie随手给Brian倒了杯矿泉水，独自走去阳台收衣服。
“你真是个居家男人啊，好男人哇~！”Brian幽灵似的跟上他，还帮他拿着床单一角。
Howie说：“不舍得老婆动手，娶她回来那天不是说了要她过好日子么。”
“我看你业绩能力很强嘛，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哈。”
Howie哦呵呵一下，然后纠结：“你怎么好像我的领导似的？”
Brian想大笑打开气氛，差点脱口而出“哦呵呵”，只好把笑意硬咽了下去。

趁着Howie回睡房，Brian赖在房门口打量。样子像极了小狗，Howie没办法，只好说：“进来吧，反正穿了拖鞋……”心想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于是Brian顺理成章地再次执起床单一角——帮Howie铺床。Howie笑：“你也是个居家男人嘛，这么熟练。结婚了？”
“还没~事业还没到达一定高度我是不会结婚的~”“哈，你就是我的事业啊~~~”

Howie咳咳两声，想假装没听到。床单顺利铺好，Howie说：“谢啦。那个，做不成保险，咱们可以做个朋友~”
“嗯嗯嗯，朋友要做~保险也要做~~”

“Howie，这个床头柜好精致啊。你真有品位。”
Howie以为Brian是盲目乱夸的，一看发现他指着的正是前两天搬回家的那个，顿时僵住：“啊，嗯……一般般吧。”
“不会啊，这个款式我在家具展看到过的。当时还差点就买了呢！可惜给人抢先了。你多少钱买来的？我去网上找找，对比下价钱~！”
Howie“额”了半天，说忘记了。

他还不知道，Brian此刻见他支吾的样子，心中已经百分百敲定这个家伙绝对认识房东！至于奸夫这一身份，看到Howie收床单的样子他已经不是那么确定，这样的人会偷情吗？啊，不要太善良，Brian！你那老实的表弟也可以为了钱鬼鬼祟祟，一个居家男人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利益随便勾搭个胸大无脑会为了所谓的爱情会去偷光房客房间的蠢女人呢？！

Howie的老婆好像收到一线情报似的，平时晚饭时间都准时到家的，现在却死活不出现。Howie耐着性子听Brian三句不离保险的一直说啊说，他一半是动心一半是实在挡不住了，晚上八点半还有个网络会议，这个Brian很有可能坐在边上旁听，要是在网络会议室卖起保险怎么办……

其实Brian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佯装专心攻下Howie的样子继续唠唠叨叨。只不过他实在是太专业了，即使是在迷惑敌人，都忍不住全心讲解——劝道——使劲工作时的浑身解数。当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可以先退了，Howie却一把抓住他：“兄弟啊，我买了，我买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签字，行了吧~~~T T”
Brian傻眼了。他可不打算卖保险给一个就要进大牢的家伙。

“啊，啊，这个嘛，我们不急着签。不急着签。我明天再去你公司找你，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详谈。”
都谈了几个钟头还不算上次见面的十个钟头，还没到详谈？？Howie崩溃地摇头：“不用再详细了，我相信你，我全家都相信你。”
Brian继续演戏：“可是我还想和你太太聊聊呢。”
“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签就签。明天再谈，行不，好不，可以不？”


Brian一路克制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快步回到Nick家。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头一次体会到当侦探与最后一丝线索相遇时的心情，他想今晚还是去找AJ吧，让他部署好抓Howie的事。这小子，没准还记一次功劳，算了，送他吧，线索是他提供的。但是利息不能改！

“Nick——我——”
冲进门就看到Nick端着炒面从厨房走出来，被猫逮到的老鼠似的跳起来，差点摔了他的劳动成果。
“表哥，我看你差不多回来了，给你做了炒面。”

看着孩子真挚的眼神，Brian嘻哈哈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西里呼噜地吃起来。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吗？”Brian觉得在边上看着自己吃的Nick有点不对劲。又开始扭捏了。
“没、没……”
“你不说，我吃不下去啊。是不是我住在这里不方便？我正想跟你说，我今晚就搬走的。”
“不是，不是……我很喜欢你在这里的，可以陪我玩游戏。”

Brian放下叉子，说：“实话跟你说，今天案情有了进展。如果我找到的不是我房东的奸夫，那就是我的家具一整套被人转手了出去，我找到了那个买家。巧吧？”

Nick分明被这巧合震到了，目瞪口呆的定格了。Brian接着说：“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线索，虽然丢了欠条损失不小，好歹案子有了希望，上帝待我也算不错。呵，你看，这么落魄了还有人给我做炒面，不坏嘛~~”

看着Brian这么感激的笑着，Nick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终于，他哆嗦着说：“我，我也有话要说……”
“什么？”
“我的那些钱，是帮别人‘做事’赚来的……我没什么本事，人家只肯给3000。Paul——额，就是我的室友，他帮我垫了两千，我才凑了那些钱还你。”
Brian问：“那个Paul是做什么的？”
Nick吓了一跳，没想到Brian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他就是个服务生，其实这次他也去帮那个人做事了……我本来不管他的，可他——他好像是帮那人偷——偷一张欠条。没办法，他一偷到就交给那人了，我昨天问他，他还说得出你的名字……那、那我拿去卖的那些东西，就、就、就是你的东西不会错了……”

Brian没生气没暴走没仰天长啸，他反应不过来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Nick已经濒临崩溃了，抖着抖着都快坐倒了：“我求你，不要告发Paul。他是为了帮我才去偷的，他不缺钱，是我缺钱。如果要告就告我好了。”
被他这么一说，Brian反而乱心了：“你起来，起来！跟我一起探讨一下……我一个人想不过来……”



9

1 查抄Howie家，把黑市里买来的一整套家具都还回来
2 找到黑市，也许还能拯救电脑等用品
3 跟电信公司要求调查Kevin的电话记录，肯定能找到房东
4 准备好手铐和电棒，必要的时候不要心疼子弹
5不要吓到Howie，我还要做生意！


五个任务摆在AJ面前，然后他遗憾地发现自己的权利只够做到最后一条。
“你以为我多大的官职啊。”
Brian龇牙咧嘴：“你不是老吹牛说你认识这个大官那个大官吗？！派上用场啊。”
“你也说了是吹牛嘛……”“而且，你这些线索怎么来的又不肯说，我怎么跟上级交代啊？”
“白痴，说你在黑市有个神秘线人不就行了！”
“咦，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

AJ蹦蹦跳跳执行任务去了，Brian看这家伙不牢靠的样子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他去。


AJ在路上盘算了一下，要做到最后一条，就要把第一条摆最后执行。但如果不尽快执行第一条，那找到黑市的行动就要被延迟，那Brian的电脑被解救的可能性就更小了。他纠结了好一还儿，只好打电话给Brian请示。
Brian倒不是不知道黑市在哪里，只是他答应了让Nick和Paul去躲风头，不告发他们，要是露出马脚那就是出尔反尔了，毕竟不好，搞不好Paul以后报复他，把他家全偷空了。再一盘算，真能抓到Kevin那老狐狸，一笔赔偿金说什么也是算在他头上，正好我那破电脑该换了。一横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就记住，一切任务都以第五条为优先。我明早就去Howie公司签约。”
“诶，Brian。”
“干嘛？”
“记住别跟那个Howie签财产损失保险哟。”
“……”“还用你教，而且我们公司不替黑市的东西做保险！”


第二天早上几乎是同一时间，Howie在Brian的合同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Brian的房东在某酒吧被逮到，AJ甩着通缉令和Kevin的电话单对着这个女人一阵威逼利诱，房东招了，她的奸夫正是Kevin，拿跟原配离婚来诱惑她作案的幕后指使也正是Kevin。AJ头一次体会到审人的乐趣，乐颠颠地没跟Brian汇报就去逮Kevin了。


那边，抄Howie家的警察已经到达了。Howie一接到老婆的告急电话就脚底抹油地直朝家里奔。Brian决定佯装不知去观摩看看，顺便清点下自己有多少东西在Howie家。

不知道为什么，Brian就是难以想象Howie的二奶是自己那房东。但房东做了Kevin的姘头他却觉得非常合情合理。老实说Kevin比Howie衣冠楚楚多了，风度翩翩多了——嗯，还有，衣冠禽兽多了。本来以为他离婚以后是策划着找个跟自己一样德行的富家浪荡女作威作福，没想到他找工具也找了个这么没品的……

Brian一看抄家的警察都是不认识自己的，就大大方方跨了进去。他当然不忌讳现在出现，Howie肯定以为是那天在楼下盘问自己的警察告发的他。
Brian安慰濒临崩溃的Howie：“千金散去还复来。”正是AJ以为他要自杀时安慰他的话。
Howie直接崩溃了：“千金呐~~~~是‘千’金呐~~~~~T T”
“……”

“我当初问你是哪儿买的，你怎么就支吾不肯说啊？”这个问题Brian一直想不通，既然他不是奸夫，从黑市买套家具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个问题Howie死活也不会回答。他一向是众人眼中的高雅男人，大方豁然的形象扎根群众心底。让人传出去说他去黑市淘老路不明的便宜货，他一头撞死算了。看一眼被搬出家门的家具，他后悔莫及：“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非要白天搬回家！该死的警察！”
Brian见Howie这么咬牙切齿，心想日后还有生意往来，要是被Howie知道这些家具在我家里待着就惨了。过了这阵子还是叫Nick帮我去黑市都转手了吧……


这时Brian的手机响了起来。AJ妈妈焦急地叫他去医院：“Alex受伤了~~555，我赶不及过去，你帮我去看看他吧~~555~~”
“好端端的怎么进医院了？？”Brian脑子里迅速勾画AJ和一个女人搏斗的场面——无论他如何设计搏斗过程，都拐不到AJ受伤的结果。只有一种可能，被自己打断的地方没有彻底养好，关键时刻歇菜了……
“阿姨，你为什么去不了？我叫车接你一起吧。”
“555~~啊？今天商场大甩卖，我、我在里面挤不出去~~~~”
“……”



于是Brian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双眼两行泪的AJ，着实头疼。
AJ左臂中弹，躺在车床上正要去手术室。“555，Brian，我会不会死啊……”
医生已经跟Brian说了，没伤得很重。Brian现在看看AJ的脸色，明明不是很严重，不耐烦地白他一眼：“少说点话就不会死了。”
“555， Brian，我妈呢，我想她，想见她，555，她人呢？”
“她……额，她刚才去厕所了。”
“啊？555……这什么妈啊……我都快要死了……她居然还有心情上厕所……555……”
Brian没好气的：“你妈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让她憋着，想叫她跟你一起去啊。”

说完AJ更加555地厉害了，Brian庆幸手术室已经到了。

AJ妈妈赶来的时候，两只手拉着总共13个满满的购物袋。看到Brian惊异的表情，解释说反正自己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就一路购物购到门口……

AJ睁开眼睛看见Brian第一句话就是：“我妈还没出来啊？她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Brian实在不想给这样一对母子做传情话筒，嗯哼两声敷衍了过去。

“5 ……”
AJ刚出声，就给Brian骂回去了：“5什么5，是不是男人啊。等你同事来了看到你这样，谁还推举你升官。”
AJ摇头，继续5：“中弹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Brian还是嗯哼。
“我想到你了，Brian……5……我当时想，呀，原来Brian以前拗断我的骨头的时候……是手下留情的……T T”
Brian盯着这张满面泪痕的脸足足有两分钟，才分辨出AJ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在伺机抱怨他。想到AJ英勇和Kevin斗争，被私人手枪击中还死死抓着Kevin裤脚不放的精神，就想这家伙的确是个真朋友啊……这趟钱是丢了不少，但重新认识了个人不错的表弟，也知道了AJ这人有多厚道，还揽到一笔好生意，也不是很差。

想到这里，他从桌上抽了纸巾想给AJ抹眼泪。结果看到AJ不止流眼泪还流鼻涕，两样东西已经汇合了，伸出去一半的手就又缩了回来，把纸给了AJ叫他自己擦。“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好跟子弹比啊……= =”
“哦……T T”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5……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次真的不打了！”

= 完 =

没想到这么点东西居然拖了一个月。
有一天在书店，突然想写这样一个场景：Brian回家，发现被偷了，然后AJ出现，他就打了AJ一顿泄愤。

加上很早就想写这样一个场景：Brian到处找那个骗了他钱的人，一边找，一边砸那些欠他钱的人的家门

有时候支撑一个文的就是一个特别想写的片段而已。比如最近一次的life of nick，那次更新的兴趣就是为了写小霍吃东西噎住以后，屋子里没有人发现这一段。所以后面的东西都是为了这一段开头而写~

五只都出来了，还都串一块儿了，不容易= =

这绝对是我写过最golden heart的胡子，虽然代价是受伤无数|||

ronaldo

哇~很厉害！很强大！绝对支持！
继续努力

ilaj

……我会的 = =

popperliao

加油！今天也是俺的生日！

ronaldo

楼上的生日快乐！！
永远幸福快乐

popperliao

谢谢！祝你也幸福快乐！

swsrd

有时候支撑一个文的就是一个特别想写的片段而已。

恩啊恩啊*点头*深有同感啊~~~
版大好猛，扯了这么长出来，人才，佩服~~

ilaj

有时候支撑一个文的就是一个特别想写的片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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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人认同以后我发现写文的都这样~~|||||

我扯了一个月，这么算起来就不猛了……小说么，理想了一些，被偷的心情真是被全世界抛弃和背叛的感觉。。椰子这样充满斗志的，想必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

snoopi

[有时候支撑一个文的就是一个特别想写的片段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WOW安全令牌被偷的那次，我坐在警察局录口供，当时的理想是毁灭全世界……